*输了,也赢了; 对了,也错了。
米饭是个姑娘,一个学医的姑娘。
食物界每年都有一次高考,堪称食物界必经成人礼。
米饭考得不好不坏,刚好低本科线6分。
专科就专科吧,米饭的父母难受了一阵儿也就接受了。
琢磨着给米饭选个好专业。
米饭一家学历最高的就是米爸,高中。
米爸有七个兄弟姐妹。
米爸最小。
具体情况米饭不清楚,米爸也没多说,只知道米爸小时候过得很不好。
两个哥哥,四个姐姐。
哪还能剩下吃的?
饥一顿饱一顿,常有的事。
衣服捡六姐的穿,热就穿个裤衩,冷就多套几件旧衣。
可那衣服毕竟不是贴身的,大的大,宽的宽,风从领子钻进来,蛇一样贴在身上四处游走。
破了的口子迟迟没有人缝,棉花没了就塞草杆,打得碎碎的软软的,跟棉花一起缝进去,多少能避一点寒。
姐姐们嫁的远,翻山越岭,这山隔着那山,翻过去一座还有一座,一眼看不到头,姐姐就住在山腰上。
去一趟得花上大半天的脚程,经常太阳出来动身,夜里月亮爬起来才走到地儿。
漫山遍野都是树,绿得人眼睛发晕。
米爸住在三姐家,临近山脚有个小学堂。
米爸脑子聪明,冬天冷,老师不愿意板书,经常口述题目让他们做。
经常老师刚念完米爸答案就说出来了。
老师没法,给了米爸高一级的教材,让他自己看,其他学生让他搞得都没心思念书了。
米爸一直都是班长。
高考前坐车去看考场,米爸一下车脑子就晕了。
分不清东南西北,认不出老师同学,在陌生的县城跌跌撞撞,最后认准了班花的红丝巾,才没上错车。
一到家米爸就倒了,发烧三天,刚好错过高考。
这是米爸的遗憾,所以米饭“义不容辞”地继承了这份遗憾。
米爸落下了病根,一想东西就脑子钻疼的病根。
米妈钟意的会计、园林等“省力”专业被米爸一力否决,让米饭在教师和医生中挑一个。
米饭一面被米爸唠叨得心烦,一面又心疼这个为了她的专业连续好几天睡不好觉的米爸。
本着远离“熊食物”的初衷,米饭选择了医生。
因为医护经常日夜颠倒的关系,米爸从一开始就没考虑医护这个专业,他把米家所有人的健康都盯得死紧。
故事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也不失为一个父慈女孝的美满故事。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米饭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米爸已经人到中年,与米饭时常意见不和,被米饭的朋友认为是不懂时尚的老年人。
米饭没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附和还是反对,她爱米爸,可米爸确实经常跟不上她的思维。
米饭不懂,米爸也不懂,学校的课程就更不懂了。
学医麻烦,而且很难。
老一辈的行医思路与西方传来的行医思路相差甚大,一边之乎者也,一边ABCD——
去他娘的!
米饭气得摔书。
她的ABC老师跟他们讲,之乎者也都是一帮骗子,拿着迷信当宝典,你们现在还早,转专业还有救!
老先生跟他们说,ABC是一帮杀人不见血的变态,成天泡在实验室玩尸体玩耗子,亵渎生命!
米饭懵了,说好的行医救人,温和可亲呢?
ABC老师们往往一身精干利落的职业装,长发高高盘起,短发清清爽爽,白衬衫黑裤子白大褂,往那一站就是一个行走的化学药品。
老先生们就不一样了,顺其自然的性子哪怕穿着医师服,或甜或苦的草药味道也如影随形,宽松的裤脚,整齐的对襟,行云流水的剑穗,飘逸潇洒的身姿——
米饭坚定了主意。
她害怕实验室那些青灰冰冷的“老师”,害怕软绒蓬松的兔耳在自己手下鲜血淋漓,害怕那些原本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在自己手下一动不动直至失去温度的每一个过程。
能不上ABC老师的课就好了。
米饭一直希望着,她不想知道米饭的组成,不想学习药物的生理病理毒理过程,谁喜欢谁去学好了。
米饭不想学。
隔壁的二锅头叔叔嗜酒如命,早就喝坏了身子,西街的金龙鱼油婶子更是血脂居高不降,什么酒精肝什么高血脂,她一个也不想知道!
为什么活着要有这么多的病,为什么明知道不好还要喝酒吃肉?
低盐、低脂、低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不能随意吃想吃的东西,不能让自己开心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米饭喜欢糖。
米爸口袋里总会装着两块便宜的小糖果。
米爸说饿的时候吃糖就不饿了。
米饭想起了米爸,可她不再吃糖了。
新兴起的健康生活让米饭想哭又想笑,穷的时候吃不到,能吃了却为了健康吃不了了。
可笑!
米饭给米妈打电话,说不想学了,米妈说你不学这个能学什么?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你换学校换专业。
米弟今年高一。
米饭挂了电话,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十一七天假,米饭没出过宿舍。
米饭不想学医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还医什么呢?浪费钱。